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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三更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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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三更~

程伍肯定地點點頭:“是啊, 我送他回去的,就是回早上接您和傅總的那個房子。”

時笛怔了一下,很快恢覆了正常表情。

她很意外, 沒想到傅翎已經可以不在她控制的範圍內, 自主和別人交流了。

而且看程伍的反應,應該是什麽都沒發覺。

時笛也不露聲色, 嗯了一聲,說:“我知道了,那我直接回家吧。對了,我手機壞了, 是傅氏旗下的牌子。小伍麻煩你等會兒聯系看看,還能修嗎。”

程伍瞥了一眼,驚呼道:“時姐,都碎成骸骨了, 而且又不是最新款, 就別費勁修了吧,我等會兒去趟公司, 就給您送一個新的過來。”

時笛搖搖頭:“裏面的東西很重要。”

程伍頓了一下,懂了:“好的, 時姐,我去幫您問問,要是實在不行, 就試試看, 能不能把裏面的數據導出來。”

時笛略微糾結地低著眉,心煩意亂地點點頭。

那個養崽游戲軟件,是突然跟傅翎的靈魂綁定在一起的。

也不知道如果手機壞了,傅翎的靈魂會不會受影響。

如果數據導不出來, 那她有沒有可能就無法像之前那樣和傅翎交流了?

想到傅翎有可能又會變成一開始那個呆呆的樣子,像是被關在了一個真空罩裏,沒有人能夠跟他交流,也沒有人能夠探知他的想法。

時笛的心裏就有些愧疚,揪緊。

如果不是她不小心,如果不是她運氣不好,也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。

希望手機被壓壞的事不要對傅翎有影響才好。

還有……家裏保險櫃的東西。

也不知道傅翎為什麽突然提前回去。他應該不會註意到保險櫃裏的那份離婚協議吧?

本來想提前收起來,妥帖一點的,這下是徹底來不及了。

如果他看到了……

時笛想起那個哭包哭得鼻子通紅,幾乎要喘不上氣來的樣子,無奈地淺笑搖搖頭。

或許要多花力氣哄一會兒了。

到家之後,時笛第一件事便是到處找著傅翎的蹤影。

客廳沒有,餐廳沒有,主臥沒有。時笛打開了自己臥室的門。

房間裏窗簾緊閉,也沒有開燈,黑漆漆的。

時笛喊了兩聲傅翎的名字,打開燈,才發現傅翎背對著她,縮在床角邊的地板上坐著。

時笛走過去,看見他挺大一個,卻抱著雙膝縮成一大團,靜靜地坐著,烏溜溜的眼睛仿佛沒有焦點一般,盯著窗外。

時笛心裏咯噔一聲,該不會是手機壞了,把傅翎也搞壞掉了吧?

她蹲下身湊近看了看傅翎,俊容蒼白,但是沒有紅痕,耳朵也沒有紅。

看起來,應該是沒有哭過。

時笛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:“傅翎?餵,小雛鳥,小笨蛋?”

傅翎薄唇緊抿,深黑的雙眸一點反應也沒有。

時笛皺起眉,走到一旁拿起座機給程伍打電話。

“小伍,對,是手機的事。這樣吧,麻煩你幫我把手機送給維修師,順便把維修師的電話給我,我這邊可能要得很急。好,謝謝。”

果然,手機壞了,傅翎也變呆了。

時笛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,心裏的愧疚絲絲縷縷蔓延。

但是,在她碰到傅翎的瞬間,傅翎像是被啟動了什麽開關,唰地擡眸,直直地盯向了她。

烏溜溜的眸子,看人的力道認真得可怕。

時笛看著他的眼睛,輕聲喊:“傅翎?”

這一聲像是終於把傅翎喊回了魂,傅翎雖然還是不肯說話,但是眼睛已經會跟著她轉了。

時笛更加相信了是因為手機的問題,傅翎才會變成這樣。

她去看了下保險櫃,裏面的東西沒怎麽動,離婚協議掉到桌角底下,被夾在縫裏。

掉在這種地方,傅翎大約是沒看到吧。

要是看到了,估計早就哭成淚人了。

還好,省了哄的力氣了。

時笛半蹲下身,伸手艱難地扯出來,發現協議上被桌角夾出很多劃痕。

要不是提前塑封保存了,估計早就劃破成渣渣了。

時笛以為是自己臨走時,不小心把離婚協議帶出來掉到了夾縫裏,沒有在意,重新把保險櫃鎖上。

她莫名覺得背後一陣灼熱,像是被什麽危險的生物窺伺著。

回過頭,卻又只有傅翎抱著膝蓋,靜靜凝視著她。

好不容易養了幾天,真的又變呆了。

時笛有些心軟,摸了摸傅翎的耳朵。

“你乖乖的。”

等她把手機修好,一定可以讓傅翎恢覆之前的樣子的。

她在房間裏轉了一圈,發現衣櫃有些亂,明明疊的整齊的衣服都坍塌了,櫃門都差點合不上。

時笛猜是傅翎鬧的。

不過傅翎鉆她被子也不是第一次了,何況衣櫃,這都不要緊。

她也就當做自己不在家時,家裏的大貓翻箱倒櫃了,隨手稍微整理了一下。

在她做著這一切的時候,傅翎的雙眼一直盯著她。

黑漆漆的眸子裏,漸漸染上有幾分瘆人的溫度。

抱著雙膝的手,無聲地下移,摸到了床底下的繩索。

時笛抖著一條牛仔褲轉身,鋪平在床上,疊整齊。

傅翎松手,動作利落輕巧,重新將帶著數十枚金屬鎖扣的繩索推回床單垂墜的床底下,抱膝坐著。

時笛疊好衣服,擡頭看他一眼。

烏黑的雙眸從床沿露出來,呆得有些天真。

時笛沖他笑笑,回身繼續收拾衣服。

傅翎眼神逐漸灼熱,如同猛獸盯著獵物不經意間露出的脆弱脊背。

整理也是修行。

時笛收拾好衣櫃之後,今天雜亂的心情已經慢慢沈澱了下來。

傅翎“乖巧”地坐著,時笛也就暫時沒有幹預他,而是幹脆也學著他的樣子,盤腿坐在了床上。

她把袋子打開。

一樣樣地,把母親的東西翻撿出來。

過了這麽多年,有的東西早已褪色、斑駁了,可是拿在手裏,還是能夠輕易回憶起那個人的身影。

時笛上初中以後,媽媽就開始生病。

藥物作用下,清醒的時候少,昏睡的時候多。

小時笛以前在媽媽面前是最活潑的,可是後來在媽媽面前,小心收斂著,一句話也不敢多說,生怕累到她。

每一次媽媽醒來,都會把時笛叫過來,問問她情況,陪她玩一會兒。

可是後來,媽媽說的最多的話,逐漸就變成了:就算媽媽不能陪你太久,還有爸爸疼你,也是一樣的。

小時笛聽不得這種話,哭著不肯接受,媽媽沒有力氣勸,只能縱容地看著她,一次又一次無奈地笑。

醫生都說媽媽是在苦熬,但她熬到了時笛高中畢業。

高考完那天,時笛再回去,她就沒有媽媽了。

那段日子是怎樣的暗無天日、渾渾噩噩,時笛已經回憶不起來。

她只記得,在無數個睡不著的深夜裏,在無數個形如走屍的白天,她一直用一句話安慰自己。

媽媽不在了,爸爸會代替媽媽的份繼續愛你。

她還有爸爸,有爸爸在,媽媽就不會被遺忘,家就不會散。

可是一個月後,時彥秋就娶了宋華娟。

時笛認識宋華娟,時家上上下下都認識宋華娟。

她經常來看望寄養在時家、甚至早就改了姓跟時家姓的女兒時安沁,在母親病後,她就經常出入時家。

時笛從那時起,心裏對時彥秋有了再也無法抹除的恨意。

媽媽不知道,她走之後,爸爸就忘了她,也忘了小笛。

時笛在高三畢業的那個夏天失去了媽媽,可她也是那時才知道,她其實早就失去了爸爸了。

時笛放下手裏的袋子,眼淚蜿蜒著流過面頰。

這場眼淚她憋了很久了,從把家門鑰匙扔在時彥秋面前開始,從看見自己小時候的寶貝被當做垃圾一樣丟棄在地上開始,或者更遠地算,從時彥秋一臉喜悅地拉著宋華娟的手,站在還穿著孝服的時笛面前,讓她叫媽媽的時候開始。

眼淚肆意洶湧,仿佛終於沖破了這麽多年的枷鎖,也終於釋放了這麽多年的恐慌和委屈。

打濕了手心,打濕了衣袖,時笛的眼淚像是怎麽也擦不幹凈。

這一切,都被註視著她的另一個人盡收眼底。

傅翎緊緊地盯著她,盯著獵物的一舉一動,觀察著她什麽時候會放下警惕。

可他沒有想到,盯著盯著,她哭了。

他從沒有見她哭過。

傅翎搜索了一遍自己的記憶,確定沒有。

可是現在,她的淚水從指縫間漫溢出來,像是整個世界都裝不下一般的傷心。

傅翎猶豫了一下,斂了斂眼。

直到一顆淚珠從時笛下巴尖上滑下,砸碎在地板上。

傅翎終於輕輕地動了。

他從一直蹲守的床邊站起來,如同一個獵手離開了自己占據多時的藏身地。

傅翎走到時笛面前,蹲下身,手搭在雙膝上,彎腰仰頭,凝視著她的面容。

他聲音嘶啞,像是很久沒說過話的人:“……你哭了。”

時笛楞了下,用力擦了兩把眼淚。

她扯扯唇角,似乎是想要開一個不好笑的玩笑。

“是啊,我怎麽在哭包面前流眼淚了……”

“為什麽。”傅翎再次執著地問。

時笛張了張嘴,第一次沒說出來。

再次試著開口,她看著眼前這個高大沈默的男人,表情是脆弱的茫然。

“我,我沒有家了。”

傅翎下頜線緊繃。

他擡起雙手,握住時笛的手臂,然後扶住她的肩背,把她摁到自己懷裏,牢牢地圈住,如同一個保護。

滾燙的眼淚頓時打濕了傅翎胸前的衣襟,可是他的胸膛似乎比眼淚更熱。

傅翎輕言曼語,似乎在背著他那個世界的某條金科玉律,以身作則地教導著時笛。

“有人哭的話,是要這樣哄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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